让更多女孩走上 DJ 台,能改变电子音乐行业中性别不均的局面吗?

Lower Eastside Girls Club 位于纽约市，是一个为低收入的年轻女性提供培训课程的组织。在课堂的尾声，：“准备好迎接 DJ Stacia！”整个房间随之沸腾。女孩们聚在一起，其中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在台上，专心摆弄着她的 Pioneer 控制器，她戴着眼镜，扎了马尾，看上去有些腼腆，非常讨人喜欢。

女孩们正在接受为期七周的 DJ 实验课， DJ Kelly Webb 和 DJ Reborn 担任授课老师，授课地点就设在 Girls Club 里。Girls Club 于2013年10月开业，这幢价值两千万的大楼里安置了各种设施，从高科技科学实验室到天文馆，应有尽有（Girls Club 的所有教育项目都是免费的，不过她们需要请自己的家长在组织里做志愿者）。工作室里的器材足以让任何专业 DJ 嫉妒：包括 Pioneer 捐赠的 Serato 组件、 PUSH 控制器和 Ableton Live 音序器，还有 WGRL 电台内部使用的 ProTools 混音器。

回到工作室，我们听到一段轻松的钢琴前奏，接着的是紧凑的节奏和人声。在存在少数失误的开头之后，DJ Stacia 切入另一首歌，赢得更多欢呼声。这并不是一段顶级的 mix，可是没有人介意。她的表演结束后，作为志愿者的主持人马上介绍了另一位 DJ，大家不会在意 Stacia 刚才犯的小错误。现在，让我们把时间留给混音。

Lower Eastside Girls Club 的一位学生（图片由 Lower Eastside Girls Club 提供）

有器材可供使用之时，女性已经开始当 DJ 和制作音乐，很多电子音乐早期的先锋人物都是女性或非常规性别者。可是直到2016年的今天，无论是音乐节阵容，还是年度 DJ 排名，或是俱乐部常驻艺人，女性仍然被严重忽视。比如，在杂志《DJ Mag》臭名昭著的百大 DJ 票选中，女性人数一直是少得可怜的个位数。《卫报》有分析指出，英国音乐节的阵容里，女性表演者的数量低得让人沮丧，2015年的 Coachella 音乐节阵容更是被批评缺乏女性艺人。不过，事情开始有所转变，这一年 Coachella 的演出名单，因表演者的性别比更加均衡而受到赞誉。另外，如Discwoman 这样的女性主义 DJ 团体另辟蹊径，出人意料地举办了自己的音乐节，展现出女性特有的才华。

“有人说女孩子对技术不感兴趣，这完全是胡说八道。”——DJ Kelly Webb

近来，一些女性制作人、 DJ 和艺术家厌倦了继续等待业内人士来打破性别差异，她们开始亲力亲为，帮助其他女性提高水平，以投身音乐行业。与此同时，一些现有机构组织，如 Lower Eastside Girls Club 、 Women's Audio Mission 等，给年轻女性提供了电子音乐课程和工作室。

在这一波以女性自我教育为导向的新浪潮下，她们采取了直接而积极的行动，虽然目前深藏于音乐行业的性别失衡之态还尚待扭转，但在下一代之中，想让女性掌握制作和当 DJ 的技能，不再是遥不可及的事。

我拜访 Girls Club 的时候，Webb 正在一周一次的 DJ 班里，一群女孩为了接下来的派对而练习着。Webb 是 Girls Club 的 Sound Studio 录音室主管，她认为 DJ 和音乐制作领域内缺少女性的根本原因，在于现在的年轻女孩缺少途径去接触教育资源，也缺乏女性学习榜样，而她现在就尝试去改变这种状况。Webb 还指出， DJ 不仅是一个平台，让女孩们得以展示自己的创造力，同时还是一门赚钱的技能。她说：“你可以边上大学边做 DJ ，现如今，DJ 是一份能让人吃饱饭的工作。”

Webb 说，她们上次举办的派对非常成功，眼神里还有藏不住的激动之情。她回忆当时的情形：“我以为她们都会去跳舞，结果全扎堆到 DJ 台上来了，她们想看看是怎么回事，比如‘这是什么设备’、‘该怎么操作’。有人说女孩子对技术不感兴趣，完全是胡说八道。”

旧金山的女性录音人才培训组织 Women's Audio Mission（图片由 Women's Audio Mission 提供）

如果说 Girls Club 是女孩们培养对电子音乐的兴趣的重要基地，那么Women’s Audio Mission 这样的机构就促使它们成长起来。Women’s Audio Mission 位于旧金山，是旧金山城市学院（CCSF）的教授 Terri Winston 在2003年成立的非盈利机构。这个机构在官网上是这样定位自己的：正面回击那些在女性进行音乐制作和录音创作时，所受到的来自经济和社会方方面面的不平等。据 Winston 介绍说，对于想要在录音方面有所作为的女性而言，这个项目已经为一个庞大的资源宝库。他们每年从全国各地招收超过1200位研讨班学生，此外还有5000名在线学员。 WAM 还把该大学声学专业部门的女性比例从12%提高到43%。Winter 在电话里告诉我：“这是有史以来大家有目共睹的新高，最起码在国内是这样，甚至有可能是全球范围内最高的比例了。”

“只有到男人把女人当作专家来看待的时候，才能够真的颠覆当下局面。”——Terri Winston

Winston 说，机构里所提供的资源在使用上是不分男女的，比如招聘信息和设备租赁服务。一些男性音乐人也曾用过他们在旧金山南市场一带设立的录音室，比如 R.E.M. 和 Radiohead。据 Winton 的介绍，这是全球唯一一个完全由女性打造和运营的录音室。“只有到男人把女人当作专家来看待的时候，才能够真的颠覆当下局面。”

Powrplnt 的创始人 Anglina Dreem（图片由 Anglina Dreem 提供）

除了 Girls Club  和  WAM 以外，世界各地的年轻女性也从最基础的层面着手，以扭转这个行业中性别失衡的局面。

在2015年，布鲁克林的艺术家 Angelina Dreem 在布什威克开设了一间永久的工作室，她所成立的一个名为 Powrplnt 的组织就在这里扎营。Powrplnt 是一所面向纽约年轻人的免费数字艺术工作室，其中一个项目叫 All Girls Ableton，在这里，女制作人 FIN 会传授一些基本的电子音乐知识，任何将自己的性别定位为女性的人都可以报名，没有年龄限制。

法国 DJ 女子组 TGAF（These Girls Are on Fiyah）

有人认为女性对技术没有兴趣，甚至说女性不能胜任这方面的工作， Dreem 认为这样的课程可以打破陈规。“还有很多人认为女性就应该是表演者，而男性是制作人。”全女性学员的工作室，好处就在于能够证明女性也能入门音乐制作的行当——这儿允许她们犯错。对初学制作音乐的女性来说，进入男性主导的行业是个不小的挑战。“在 Powrplnt 你并不需要担心。一个让人安心的创作环境，是改变某种文化的必要前提。”

英国制作人 E.M.M.A.最近举办了一项类似的活动。她的工作室从3月19日开始将免费提供给女性上课。授课老师包括她自己、女性制作人 Ikonika 、男性制作人 Dexplicit 和 P Jam ，地点在伦敦 Radar Radio 的总部，使用的软件由 FL Studios 赞助。在这个项目公布两周之后，E.M.M.A. 就已收到超过450份申请，课程只有一个课时，在晚上授课。为此，她打算把课程拓展成为期几周的系列培训。

E.M.M.A.工作室的传单（图片由 Radar Radio 提供）

E.M.M.A.通过电话告诉我，在跳舞音乐行业里，女性占极为少数，她对这种主流印象感到泄气，因此开设了该课程。“如果我们能够打造一个有创意、有激情又乐于学习的女性团体，那我们就不再是极少数，这就是对现存问题的回应。”

尽管有 E.M.M.A.、Dreem 和其他人开展的项目，它们看起来都非常有前景，可要改变社会对女性和技术的偏见，还有很长的路要走。Image-Line 软件公司的公关经理 Scott Fisher 告诉我，使用 Image-Line 用户只有3%和7%是女性（Image-Line 是 FL Studios 的母公司，他们为 E.M.M.A. 的课程提供软件）。

当我问他为何女性用户数量如此之少，他给了我一个并不罕常、令人失望的回答：“我认为，整个音乐制作业还是男性作为主导，因为大家都觉得男性对技术更加熟悉。就像面对电脑一样，女性的反应是‘我什么都不懂’，男性则是‘哇，我能拆开这台机器再装回去吗？我可以拿它做点什么吧？’”

在这一点上，我追问他，他也倍感无奈，坚持说自己能做到不过是留意数据。这样悬殊的差距一定是有原因的。“实际上 Image-Line 的女性用户可能更少，因为大部分软件是妈妈买给她们儿子使用的。”

Fisher 可能不明白，存在性别差异的原因不是两者间的生理差异，而是制度强迫的性别歧视。最近，一些成功的女制作人站出来坦白说出自己曾经受到的性别歧视。

“一个让人安心的创作环境，是改变某种文化的必要前提。”——Angelina Dreem

去年一月份， Bjork 在发表新专辑《Vulnicura》期间接受了 Pitchfork 的采访。她谈到在开始自己的事业时，为了被他人认真对待，她下了很大功夫。Bjork 对 Pitchfork 的记者说：“我要声援那些现在才二十几岁的年轻女性，我想告诉她们，这些困难都是实实在在的，男人只用说一遍的话，你需要说上五遍才有人听。”在2015年《Fader》的七月刊中，Grimes 也谈到自己遇到的性别歧视。“一进录音室，所有的技师都在那儿，连设备都不让你碰。然后来了一个男性制作人，他却可以为所欲为。这是赤裸裸的性别歧视，我简直目瞪口呆。”

至于 Fisher，他似乎是在真诚地支持 E.M.M.A.。他说：“看到她们主动邀请其他人参与到音乐行业的技术层面之中，感觉很棒。”可是那些表面上看似愿意和女性 DJ 或是制作人交朋友的家伙，心里还是存有偏见，而这恰好说明，打造注重扶持女性的工作室有多么重要。随着越来越多的女性被培养成制作人、录音师和 DJ ，这股新浪潮会让她们成为这个行业的守门人，更多的女性可以获得足以在这个行业立足的知识和技能。

E.M.M.A.并没有因为 Fisher 的话而感到气馁，反而把他提到的数据当成挑战。E.M.M.A.在回复我的邮件中写道：“从用户群得出的数据很有趣，不过我的项目也反映了市场需求。”

Written by：Sophie Weiner

Translated by：王子烧

更多相关阅读：

（点击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