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龙头二胡的故事

2021-07-31 20:36:50

一把龙头二胡的故事


文/王晓华


晚上,喝着小酒,看着电视,画面上出现的是著名电影演员、现年83岁的陶玉玲老师和著名的主持人,,上世纪5、60年代,陶玉玲和老爸是战友,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的演员。当时她主演的《柳堡的故事》中的二妹子,和“九九那个艳阳天……”至今萦绕在人们的心间,唱响不绝于耳。


当年最强CP


如今,前线话剧团已经走完它62年的历史,从几百号人的大军区的文艺团体改编成为东部战区的一个文工队了。前线话剧团曾经是军队话剧团的翘楚,演出过话剧《东进序曲》《霓虹灯下的哨兵》《第二个春天》等以及同名电影等一系列不朽的银幕视觉形象。上个月,就在“前线”即将摘牌子的当口,为了纪念前线话剧团的那段辉煌的历史和我们的父辈,我和前线二代自费,做一个叫《在前线》的五集纪录片。


前线二代们采访小陶阿姨


左起:王晓思,陶玉玲,王晓华,刘一江


巧的是,刚刚就在上个星期,我们在北京总政大院的陶玉玲的家里,刚刚做完了采访。事隔一个星期,又在电视中看见小陶阿姨的形象,许多历历往事,随着滴滴的酒香入肚,涌上心头。


那是1967年的夏天,我们家和小陶阿姨家都住在南京大方巷56号大院中,那个院子曾经也历经不凡的岁月。,后院是桂系著名将领白崇禧的私宅。白崇禧一家曾在那里留下了一张珍贵等“全家福”。1948年春,从北平南下,,由于没有住处,就借住在桂系首领白崇禧的住宅,好在白崇禧在南京雍园1号还有房产。于是大方巷整条街的老人,都晓得那里是公馆。白先勇的笔端也曾有那幢老宅的有细腻的描述。



永远的二妹子


南京解放后,大方巷56号被南京军区接管,先是做了幼儿园,1965年又成为前线话剧团的宿舍区,我们家和小陶阿姨都搬进这个大院之中。


喝多了,拉拉杂杂说了一堆,该说龙头二胡的故事了。那是1967年的夏天,三大火炉的南京溽暑如蒸,那年头,没有电扇没有空调,唯一的乘凉方式是一把蒲扇,再拉一张草席或者抬一张竹制凉床,在院子的草坪上,没有一丝风的夜晚,小伙伴们的扇子劈劈啪啪响个不停。此时,一阵杀鸡一般的声音在热浪中传来,听得大伙毛骨悚然……


原来是小陶阿姨在学拉胡琴。当时,话剧、电影两栖明星陶玉玲,正逢她人生的一个低谷,没有戏演,对正值韶华年龄的演员来说,真正浪费青春。于是在睡不着的小陶阿姨,就和一把龙头二胡较上劲,用马尾和弓弦的摩擦中,发泄她无奈的情绪。“呕哑嘲哳难为听”,刺耳的胡琴声,天天晚上在同一时间响起,闷热和心烦意乱,让乘凉的大人和小伙伴就更受不了了。


作者父亲,王者先生


终于在一个晚上,我央求父亲:“去把小陶阿姨的胡琴借来吧,我想学拉二胡。”


在大约十来分钟之后,那把二胡居然到了我的手里,从此成为我生命中的一部分。


原来,小陶阿姨是父亲的学生,她踏进话剧舞台时,我父亲已经是话剧舞台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的老戏骨了。而小陶阿姨出道的第一个戏《东海最前线》,最后一场戏,扮演妇女队长杨赛英的陶玉玲被敌人打中而牺牲,从岩石上滚落下来。被扮演赵老郎的我的父亲,从岩石上把她抱起来,一直走到舞台当中。当时,我父亲每天在岩石下,。这出戏演了一百多场,有时一天要演三场,当时,我老爸已经已经四十多岁了。晚年老爸的腰疼,大概与此有关。说到这里,我就想起采访小陶阿姨时,83岁等老人还深情地回忆:“每当要抱我时,王者老师先运运气,然后搓搓手说,来吧!我好心疼王老师,使劲憋了口气,想让自己体轻一些……”


一百抱


正因为有这段故事,老爸被我纠缠得受不了,也被陶玉玲夜夜杀鸡声受不了的时候,终于敲响二楼的陶家的门,厚着面皮去借二胡。就这样,这把紫檀木杆,雕着龙头的,龙嘴里还含有一颗珠子,还蒙着一张黑黄相间的蟒皮的胡琴,从此就归我所有。


我带着这把胡琴,,找刘登福老师学拉二胡。刘老师原来是南京越剧团的伴奏琴师,二胡、琵琶是他最拿手的。当然,那时节不带有收费一说,全凭“蒋公的面子”。顺带说一声,,台词中被称为“蒋公”。


蒋公的面子


我就在刘老师的指点下,不到一年的时间,居然也能拉得像模像样。后来的几年全靠它混饭吃了。


1968年11月,我就去洪泽湖畔多淮河公社插队,当了一名“二锅儿”,就是二哥,这是南京话。知青不管男女,通称“二锅儿”。在下农村的三年当中,这把龙头二胡帮弱不禁风的我度过了三年艰苦等蹉跎岁月,靠着它,在淮河边上的晓风残月中,拉响了悲凉的“二泉映月”“江河水”,一夜夜寂寞难耐的日子,全靠着它,也参加了大队宣传队,换得比劳力差,比小鬼多的九分,(当时壮劳力是十分,小鬼即未婚女青年和妇女是八分),年底也居然能有几十块钱的分红呢!大约在1970年,我还带着二胡去报考了安徽濉溪市文工团,一曲“江河水”,让我拉得如泣如诉,里面肯定有我的情感,让考官所动容,顺利通过了考试。要不是家庭政审没过关,我就是濉溪文工团团员了,也许后来的人生又是一番风景。后来,由于打了八队队长,我溜出了腰滩,其实我也是被冤枉的。


八队队长打了知青小疤子,小疤子来找我,当夜,我们串联了几个队的知青去队长家,当我正在和队长讲道理时,身后一群二杆子就下黑手了,我是大队宣传队的,见天演出,八队队长岂能不认识我?第二天就该开镰了,于是公社派出基干民兵去各队拿人。却被我侥幸逃出。


本文作者王晓华先生


当时无家可归,我老爸带着全家去了合肥南京军区司令部五七干校,于是我又爬火车去了合肥。又靠着这把龙头二胡到了我父亲劳动改造的大蜀山下,住在原汽车学校的大教室里,和一群“牛”们,同在一个屋檐下,住了两个多月。那时,全国正掀起八个样板戏的热潮。干文艺的前线话剧团、歌舞团和歌剧团的叔叔阿姨们组成的思想宣传队,演出革命样板戏折子戏,没有伴奏的,我的一把二胡成为主力,我们在合肥附近的部队进行巡回演出。两个多月过去了,热劲也过去了,宣传队解散,我又灰溜溜地回到了腰滩。


1970年冬天,我在公社演出全本《 沙家浜》时,还是二胡拉得好,被一个带兵的方指导员看上,让我以后到部队好好干。。就在发了军装去公社集中到前夕,被公社武装部长告之因为家庭问题,而被无情地脱掉了穿了半天的军装,遭到了我人生第一次重大打击!


转眼到了1971年的秋天,我带着那把龙头二胡回到了开封故乡,在缝纫机厂上班,工作之余,偶尔也拿起二胡,拉拉“豫北叙事曲”“赶集”“山村变了样”“当红军的哥哥回来了”之类。


突然有一天,我心爱的龙头二胡突然永远地失去了。那是怎么回事呢?


我的三弟王老三在开封十五中高中毕业以后,也步我的后尘,下乡了。他比我强的是下了郊区的教育农场。他带走了我等那把心爱的龙头二胡。后来,他和贾农友打架,那位老兄因为打不过我那浑不讲理的弟弟,却实在咽不下这口窝囊气,乘他不在时,就将那把龙头二胡绑上砖头,扔到深深的机井里去了。一曲“胡殇”,我心爱的龙头二胡从此永远消失了。我也从此与音乐失之交臂。


就是他干的


几十年了,要不是再次见到小陶阿姨,那把龙头二胡几乎已经被我遗忘了。


就在我在北京准备去采访陶玉玲阿姨的头一天晚上,一个二十多年前的大学同学刘利强,不过他是学数学的,而我是学历史的。他又和我三弟是同时是教育农场的农友。现在玩大了,是北京一家教育机构的董事长,事业做得很大,在统计学和会计学的领域中,已经成为全国著名大腕儿。他突然打电话问:


“华哥!在北京吗?”


“在呢,在央视录影棚里录节目呢!”


“晚上来吧,霍志峰回来了,想见你!”



霍志峰是谁呢?此人当年和王老三以及扔二胡的那位贾农友,曾在一起下乡。和我家曾是邻居,从教育农场出来后,正赶上高考,他爸爸是个军医,克绍其裘,也励志考上了医学院,本硕连读,后分配至南京军区总医院。1990年,我二弟王老二得了白血病当中最凶险的一种“恶网”,到南京来看病,就是霍志峰帮忙,住进了南京军区总医院。我二弟后来奇迹般地康复了,如今60多岁,身上练得全是腱子肉,六块腹肌凸凹毕现,壮得如牛一般。怎么说来,也算老二的“救命恩人”吧。不久,霍志峰就扔掉了被羡慕的职业和单位,去美国佛罗里达州医学院读博,之后带全家移民美国,二十多年过去,已经成为世界著名的病理学家了。此次回国讲学,正好在北京。


我也很想见见这位多年的旧友,无奈他在丰台科技园,我在“大裤衩”,光坐地铁都要一个半小时,加上节目还不知要录到几点,于是就算了。但是我承诺,两天以后,在老家开封见面。


右起:刘利强、王晓华、霍志峰、王少华、薄利轩


左起三位是当年下乡同学,互相都打过架


由一把龙头二胡引起的一连串的人物他们是我的父亲王者(原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著名演员)、陶玉玲(原南京军区前线话剧团、八一电影制片厂演员剧团团长)、王晓华(南京民国史专家)、王少华(开封著名作家、编剧)、刘利强(北京著名教育培训机构董事长、教授)、霍志峰(美国佛州著名病理学教授)、薄利轩(汕头大学数学教授),穿越时空,都在同一交汇点相逢了。


两天之后的晚上,我和利强、志峰和王老三(著名作家和编剧)在开封著名的第一楼见面了。好奇妙的一个夜晚,在觥筹交错址中,一切的烦恼都过去了,只有浓浓的友情跟随溢满的茅台酒香,长久地淌漾在心头……


                             写于2017年冬月某晚,酒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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