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10-28 23:02: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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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滚乐手赵非:音乐是自由的
Little暗房第1篇原创访谈
采访、整理 / 沈丹 图 / 赵非 提供
赵非 摇滚乐手 黑宇乐队主唱
Little暗房 = L
赵非 = Z
L:看你发作品的状态,去年从乐队转向了个人创作?
Z:乐队不像其他艺术形式,比如绘画写作,自己就能完成,它需要一个团队来配合。玩乐队十多年,专辑也发了,该上的音乐节都上了,好像是到了一个瓶颈期。加上这个年纪生活重心的转移,到底是吃老本还是往前走,大家心里会有不同的选择。
其实这十多年,我们一起走下来,特别不容易。有个别成员的家庭是很反对的,但他还是坚持下来了。可以说现在是暂时搁浅,感情上不影响,只是在音乐形态上理解有偏差。因为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活法。
L:这对黑宇来说是很大的转折了,你是怎么打算的?
Z:我经历了一段时间的挣扎,一开始很不适应,从前是大家一起创作一起排练,搭建一个框架,然后慢慢丰满起来。现在完全一个人来做,还是遇到一些困难。
想办法解决问题后会发现,之前是自己设置障碍。我觉得作品是第一位的,等积累到一定程度,有更成熟的状态,再去做新的打算。
左起:吉他手袁寅、鼓手杨涛、主唱赵非、贝斯手黄征
L:个人创作和乐队创作出来的作品会有些不一样吧?
Z:个人的作品自主意识更强,更主观,有自己很深的烙印。但很多伟大的作品都来自乐队,如 Beatles……集体的创作可能会更丰富。
我想打破原来的模式去做音乐,不像以前死磕,苦大仇深,能够随性一点。歌曲创作上,之前比较注重形式,比如技巧和构架。现在我会更多考虑画面感,以及歌曲呈现出来的完整的东西,写更有情怀的作品。
其实我内心深处一直是一个metalhead,车里手机里都装满了各种重型音乐,不放音乐感觉好像就开不了车(笑)。新歌《倔强的拳头》很多地方还是很metal的。但随着年龄增长,我也会尝试用平和一些的方式去表达。
L:以前写《金属之心》 的时候,你说不愿意被改变,现在有改变吗?
Z:或多或少都有点吧,但心里坚持的东西不会变,用一句流行的话讲,是不忘初心。
《金属之心》是我写给队友的,希望当时的我们能坚持下去,现在来看歌词是很偏执的,玩音乐需要这种劲头,需要执着,但一个人对一件事情过于轴,不顾一切,也不太好。
我挺喜欢现在的状态,有一份自己的事业,同时有时间去做音乐。我觉得不冲突,把生活过好了,就能腾出时间去做音乐,同时也能为词曲创作提供很多素材和灵感。
L:这算是长大了吗?(笑)
Z:还好吧,也会有些娃娃气。太理性也做不出东西。
L:生活安逸会不会影响创作?
Z:看热爱到什么程度。有的人可能只是享受在音乐中的状态,而有的人把生活中的很多感受转化为音乐,也就成了创作。对我来说,是相互促进的。
很多摇滚人不喜欢汪峰,但我很喜欢他。我看过一些报道,说他每天定时早起,非常勤奋。每两年至少出一盘专辑,而且专辑的歌曲量很大,说明他每天都在努力创作,才能达到这个程度。
而一些地下摇滚乐队,其实是很懒散的,虽然这话说出来会有点难听,但确实有一部分人是打着做音乐的旗号,逃避社会,不去承担应该承担的责任。我觉得任何事都是相通的,只要音乐玩得好,生活和事业应该也能很好。
L:如果摇滚走入主流,很多人难以接受,你怎么看?
Z:有很多人批判,说汪峰太主流,太商业,不能算摇滚。但我觉得,音乐从诞生起,就不能去定义它。有人会嘲笑我喜欢汪峰,但我不在乎。
现在的音乐形态很自由,古典音乐形态有一个标准,但摇滚音乐是很个性的,自由的,有的人觉得自己的作品不需要别人去理解。我不那么认为。
汪峰的作品出来,能引起很多人的共鸣,某种程度上这就成功了。而且他也不是完全为了商业去做,音乐感情很真挚,确实能感觉就是在表达他某一时刻的感受。相反有的音乐,假大空,虚无缥缈。我觉得很狭隘,还不如真诚一点,表达自己的内心就好了。
黑宇乐队9周年专场
L:有没有对你影响比较大的乐队?
Z:挺多的。前短时间去上海看的一个国外的乐队演出,Avenged Sevenfold,是新乐队中我比较喜欢的一支。
他们在国外是当红一线,每场演出都是三四万人的场地,哪怕在周围东南亚国家,泰国马拉西亚都是几万人的演出。在上海就很奇怪,在很小的一个俱乐部,居然只有四五百人,可能创了他们有史以来最小规模的演出。其实作为一个国人,我觉得很羞愧。
还有去年去看的一场演出,很大一部分观众,比我年龄大,穿着很商务,带着眼镜,西装笔挺,看起来根本不像什么摇滚青年。
其实大家是去缅怀那个年代,去找当年听音乐的那种情怀。因为当年摇滚传入中国的时候,刚好是中国自主意识出现,对音乐的需求多样化,人们觉醒的时候。那时候听黑豹、超载、Nirvana……那种情怀,那种冲击,是一辈子都忘不了的。
L:现在摇滚音乐人的生存状态怎么样?
Z:我觉得现在的摇滚音乐,不仅是在国内,在世界、欧美都呈现出一种衰落的状态,逐渐偏向电子流行,传统的摇滚乐只有几个强队风头还劲,欧美二三线的乐队,哪怕歌曲打到排行榜前十位,主唱可能都还在餐馆里洗碗。有句玩笑话是说,对服务员好一点,他很有可能是排行榜前十位的乐手。总之整个音乐环境不太好,数码产品盛行,专辑不好卖。以前随随便便百万张的销量,现在周杰伦都只能卖两千张。版权保护还是很有问题。
国外的乐手收入比较多样化,巡演是全球性的,商业需求也多,中国的这种需求就比较单一。三线的艺人生活很难,只能靠演出,接不到就吃不上饭。不过现在中国的音乐节也多起来了,迷笛、五百里、草莓等等,多了以后对乐队的需求大,比如现在的逃跑计划、二手玫瑰、痛苦的信仰,演出非常多,还是很不错的,收入比以前提高很多。
L:你一般什么时候创作?即兴还是怎样?
Z:我不刻意去写歌,手机里有个录音软件,什么时候有想法,就立马记下来。一段一段的,过一段时间,再整理形成完整的作品。
我一般是先出曲子,再写歌词。这个旋律是什么样的一个气质,再来根据这个写词。我从来都没有通过歌词来谱曲,我觉得旋律是一首歌的灵魂。
L:刚才提到作品是第一位的,那你觉得什么样的作品是好作品?
Z:我现在理解的好作品就是要有情怀,要摈弃掉炫技之类的东西,比如很大的编曲,非常宏大的那种。,其实很多作品原本很好,但经导师一加工,看似加了很多技巧,可歌曲里那些原始的宝贵的东西,反而被遮盖了。我觉得表达真实,能引起共鸣,才是最重要的。
成功的作品,歌词和旋律咬合得非常好,听了以后感觉就应该这么写。当然能做到的很少。这就是为什么这么多音乐作品,人们喜欢的往往只有那么几个,其他的可能也好听,但没那么抓人。
中国古代文化博大精深,但音乐很落后,我觉得是被古代一些大师玩坏了。他们认为做音乐一定要孤芳自赏,曲高和寡,如果你的音乐被大众接受,你的音乐就是屎。这种概念根深蒂固,他们觉得知音难觅。
L:去年只写了两首歌吗?
Z:那两首歌是实验,我其实一直在创作。那两首歌,一首是翻唱,一首是原唱。独立创作后,想试一下,发出去看看效果。过一段时间以后,跳出来看到底哪里好,哪里不好。
当时还是基本满意了,所有部分都能达到预期,但现在来看,就有很多东西不足。
《倔强的拳头》写在乐队停滞后,当时内心很挣扎,有不好受的地方,需要自己一个人把这条路走下去。我想表达的是,倔强的往前走,不管对错。
L:反响怎么样?
Z:大部分朋友觉得,现在这个路线、曲风,所表达的情感更像真实的我。
以前写的东西,可能情怀少了一些。当然从编曲各方面,我还是比较有信心的。
L:旋律还是歌词?
Z:都有吧。但我觉得我们是国内的金属里面,情怀和情感表达比较好的。
L:会不会去涉及大一点的题材?
不好说,没有刻意去想要写成什么。听了旋律,我当时想到的是什么,就写什么,而不是做命题作文。
L:你什么时候算是好的状态?
Z:去排练的路上,听到排练的鼓声,就开始兴奋激动,排练时也是这种心情,很享受这个过程。灵感来了,就把它记录下来。
当在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一件事情的时候,每天都很有动力,精神上比较自由。
长江midi音乐节现场
L:大家对摇滚乐理解还是有偏差?
Z:是,但首先要反省的还是从业人员。首先自己没做好。
摇滚传到中国,已经被妖魔化了。很多媒体一上来就问你们穷的时候怎么过的,摇滚给人留下的印象就是惨、穷、low,虽然做音乐不能带来太大改变,但我们可以通过其他方式努力来过得很好。
当然也不能完全怪媒体,很多留着长头发、每天不干正事,给大众留下了这种印象。我也见过一些圈内人,长期酗酒、抽、每天通过这些东西来逃避现实,觉得怀才不遇。其实每个人都有社会责任,哪怕是出去挣钱消费。也许是有一定的偏见,觉得拖了社会的后腿,但只是少部分,也有很多人在这个圈子里认认真真的做事。
摇滚音乐人不是非要以一种很自虐的形式去生活,如果把生活过好,有一定的名气,会有更好的平台,更多的机会,更棒的合作伙伴,以及更好的制作人、录音师、经纪人,能让圈子越来越大,想表达的东西越来越清晰。而不是永远在一个地下酒吧演出,说白了就是没有话语权,表达的东西是无效的。
我说这些,也是希望摇滚圈子能被客观看待,而不是让大家提起摇滚乐就甩头。而且事实也是圈子越来越好,有媒体报道说逃跑计划每年的演出已经超过三十场,收入很可观。我认为只要把音乐做好,脑子正常,是可以做到的。
长江midi音乐节现场
L:花太多时间去做乐队宣传会不会影响创作?
Z:这个问题我也跟队友交流过,有谁的东西做出来不希望被看到?
我认为所有的事情都是需要去经营打理的,有的人可能觉得只要把歌写好就可以了,大家依赖性都很强,总觉得会有人发现我的。其实错了,没有人在乎,只有不断去发表作品,找平台自我推荐,才能获得更多机会。我知道弹吉他弹得好的人太多了,但很多就是在酒吧卖卖唱,他可能没意识到,除了把琴弹好之外,还需要去做很多事情。
黑宇做到云南唯一一个在星光开专场、登上迷笛、雪山等大型音乐节的乐队,其实背后做了很多工作,哪怕是整理资料、照片,乐队简介也需要下功夫,我们T恤都做了好几版。
我认为创作和运作不冲突,和开公司一样。歌曲就是产品,把产品做好,需要一个销售团队去把它推销出去。
黑宇乐队9周年专场
L:有没有想过如果纯粹只做音乐,会有些不一样?
Z:不会。我想过这个问题,生意和音乐理想,这两者还是相互促进的。如果当时不去办公司,可能到现在,我还是什么都做不好。所谓不受外界影响,都是故作出来的。
至于做艺人,目前作品量达不到,心态也不像从前。不过未来的事情说不准,只能做好当下。
L:最近有个电影《爆裂鼓手》很火,你看过没?
Z:刚刚看完,我觉得一般,片子里宣扬的东西已经失去了音乐的本质。其中有个桥段,我看了觉得莫名其妙,就是他让鼓手对某一个小节的节奏死磕的过程,就算是那种顶级的乐队,每场演出的节奏都有可能会有小出入,这才是音乐的魅力。他那个完全是在做数学题。
最后鼓手的表现我还是比较欣赏的,这是一个真正热爱音乐的人会呈现的状态。
专辑《金属之心》封面
L:除了汪峰,国内还有没有你喜欢的摇滚音乐人?
Z:老一辈的很多啊,超载、郑钧、黑豹、唐朝,现在来听,无论是歌词编曲,各方面都做得很好。
L:同代的有吗?
Z:很少。可能因为资讯太发达,大家过多追求新潮、时尚的风格,过于追求形式,反而忽略了歌曲本身最重要的东西。不过现在还好,还是有很多人意识到,开始慢慢坚持自己的风格创作。
L:你不太认同他们?
Z:我不是太认同圈子里的一部分想法。用别人的话说,我们乐队比较温和,不是像其他乐队很有棱角,我们偏平静、内敛,并不是我们怂,而是一开始就认识到自己的位置,比自己强的乐队很多,必须保持谦卑,不断努力。
L:你觉得他们的作品怎么样?
Z:有一些挺好,但就是局限于孤芳自赏,自娱自乐。当小我极度膨胀的时候,就接受不了其它所有的。他们可能觉得别人的音乐都是屎,只觉得自己的东西是最好的,只是别人不懂,不理解,慢慢就会变得很狭隘,也无法进步。
这么说可能有点武断,也不乏有人还是在努力,没遇到好的平台,但大部分人其实是自欺欺人。其实只要把音乐做到足够好,不断努力的人,总有一天会出来。
MV拍摄
L:说说有关黑宇的故事吧。
Z:云南的乐队很少自己去操办演出,但我们一开始就自己做专场。可能是因为找对人了,我们组队不久就开始做原创,效率非常高。
我们乐队几个人性格都比较内敛,在一起做音乐排练比较多,在一起玩很少。以前在外地演出,完了之后会去喝酒,喝到后面,大家感情迸发,痛哭流涕,也会有指责,积压在心里的东西会迸发出来,但都是为了把乐队做得更好。
09年我们自己租了个空厂房,自己搭舞台,自己布置,所有事情都亲力亲为,凌晨两三点都还在调音。在那种状态下,大家心里都热乎乎的。演出结束以后,大家一起去吃烧烤,喝酒畅聊,完全放松下来,特别开心。
有一阵子我还没开始工作,鼓手杨涛考了公务员,有正常的收入以后,他就送了我一个mp4作为生日礼物。男生表达情感比女生更含蓄,更靠后一些。不是通过语言,而是通过一些具体的事情,比如你需要我的时候,我都会在你身后。
L:你了解自己吗?
Z:我一直在慢慢接受自己吧。
我觉得我不是一个纯艺术的人。我也接触很多搞艺术的人,画画的写书的,我觉得我跟他们真的不是一类人。因为我不是很喜欢那种过于偏执的状态。可能是我理解的有偏差,我觉得有时候是在逃避一些东西,当然一部分能做得很讨巧。
但做音乐时肯定是纯粹的。没必要任何事情都很较真,我还是愿意做一个能够把生活和音乐追求协调好的人。(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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