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德青从大山里走出来的作曲家,在Naxos发行新专辑《上海开篇》

2022-01-08 00:58:39

温德青《上海开篇：为大提琴与管弦乐队而作》

2015年世界首演

大提琴/秦立魏上海交响乐团

指挥/戈特弗里德-拉博

作曲家温德青▲

温德青1958年8月24日生于福建省建阳市水吉镇，这座小镇位于秀丽的闽北山区南浦溪畔，由木桥和鹅卵石路彼此相连。三岁那年，父亲离开人世，从此，贫穷成为了温德青幼年最深刻的记忆。母亲只读过小学三年级，要抚养五个孩子和老人，饥寒交迫的生活中，没有人会想到会以音乐作为职业。

有一天，舅舅从农场获得一把京胡，送给了温德青的姐姐，他每日偷偷拿来自学，每日忙完家务活便仿照拉奏任何听到的旋律，很快他就成为镇上的孩子里拉得最好的一位，奶奶却一直埋汰他是做乞丐的料。城里知青带来的还有小提琴，温德青向他们借来这把珍贵的乐器，利用一切零碎时间练习，没多久考入了县城中学的宣传队。队长写歌，温德青帮他刻谱，这才意识到每个人都可以作曲！随后尝试写出了生平第一首歌曲《朝霞》。在几乎没有娱乐的年代，只有音乐让他觉得其乐无穷。

1977年恢复高考，温德青考入福建师范大学艺术系。在那里，他第一次从黑胶唱片里听到古典音乐——贝多芬的《第五交响曲》。像许多改革开放初进入大学的青年作曲家那样，温德青很快吸收了西方三百年来的主要音乐风格。他的作曲启蒙老师是郭祖荣教授，这位多产的交响作曲家具有非常严谨的创作思维，其对和声、多调性、复杂织体的创造性思维给予温德青很大影响。

毕业后，他被分配到家乡的建阳师范学校任音乐教师，兼任学校乐队指挥。由于工作出色，随后被调往福州音乐师范学校。然而，这份稳定的工作并不是温德青想要的，他的理想是成为专业作曲家，只要能专心作曲，在哪里生活都可以。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的是，1984年秋，温德青远离南方沿海的家乡，奔赴位于中国大西北的宁夏歌舞团工作，这对于一个南方人来说并不简单。在那里，温德青时常到山村采风，深刻体会到了西北民间音乐的粗犷豪情，这些元素在其后来的代表作《第一弦乐四重奏》（1995）与交响合唱组曲《黄土地之歌》（2016）中留下了鲜明印记。

由于深感自己的作曲水平不足，温德青于1987年到中国音乐学院进修，随施万春教授学习和声，随罗忠镕教授学习作曲。进修完毕后，温德青获得了调到首都师范大学音乐学院工作的机会，巧合的是，之前出国留学的申请也在此时获批，由于当时到首都师范大学工作的条件是五年内不得外出，所以温德青毅然放弃了这份工作和北京户口，再一次“舍近求远”，远渡重洋抵达瑞士。

1992年起，温德青开始在日内瓦高级音乐学院学习，尽管时常要依靠勤工俭学来维持生活，但凭借着刻苦学习，他在一年内拿到了作曲、和声、配器、对位这四门科目的毕业文凭，荣获日内瓦政府奖。1993年，为了进一步接触当时世界上最前沿的音乐领域，温德青又到法国学习，然而由于超龄不能参加入学考试，幸好里昂音乐学院院长吉尔伯特·艾米（Gilbert Amy)发现了他的潜能，将其以旁听生的身份招入门下。由于还要继续在日内瓦研修音乐文化课程，温德青不得不经常早晨5点多从日内瓦出发，乘火车去里昂，当天晚上9点再回到瑞士。这一年，尽管异常艰辛，却收获满满，温德青从艾米教授那里学习了很多先锋的作曲技法，并写出了《气》（六重奏）、《悲歌》（为三个打击乐和京剧吟唱而作）等作品。

1995年9月，日内瓦反潮流乐团举办了温德青的第一场个人作品音乐会，上演了《悲歌》、《气》、《第一弦乐四重奏》、《悟》（为阿尔卑斯长号而作）等六部作品。人们从中听到，温德青从中国传统文化获得了大量灵感，他已经找到属于自己的创作道路。

温德青在成熟阶段的总结性作品是歌剧《赌命》，2001年着手创作，2003年首演于日内瓦莫扎特音乐节，之后又在芬兰歌剧音乐节、上海大剧院和北京国际音乐节上演，引起热烈反响。《赌命》编剧和作曲由温德青一人担当，，叙事线索简明，但寓意深刻：有一年冬天，一个乞丐到赵员外家乞讨，赵员外给了他吃的后，好奇这个乞丐为什么在这么冷的天没被冻死，遂与乞丐打赌，若他能在院子的腊梅树下站一宿，就给他家财万贯，若夜里被冻死了，就算白死。第二天，乞丐还在原地踏步。就这样，乞丐成了新员外，过上了养尊处优的日子。两年后的冬天，赵员外又和新员外以同样方式打赌，赌注照旧，结果，半夜刚过，新员外就被冻死了……两幕两赌，《赌命》全剧唱词最后以老子《道德经》的警句结束，折射出人性中固有的贪婪和软弱。冥冥之中，与奶奶的预测遥相相呼应的是：2003年温德青真的写了一部以乞丐为主角的歌剧《赌命》，正是这部歌剧为她的孙子赢得了国际性的声誉。

2007年3月，在杨立青教授的召唤下，温德青到上海音乐学院任教。他投入大量精力在当代音乐的推广事业中，在同事们的支持下，他在上海音乐学院创办了当代音乐资料中心，有计划地采购当代音乐经典录音和乐谱。通过他开设的国际化课程，许多享誉世界乐坛的音乐家走进上音教室，同学们即便不出国门也可以了解到国际音乐的最新动态。2007年，他在上海音乐学院开设“现代音乐演唱演奏课”，通过古典音乐体系训练出来的同学们，在这样的课堂实践中学会了五花八门的现代演奏法，通过一系列汇报音乐会“现学现卖”，促使多部中外当代作品在中国首演，这可以说是当代音乐周的雏形。

2008年，温德青的女儿出生，与此同时，他创办了上海音乐学院当代音乐周。在第一届当代音乐周节目册的前言中，温德青指明了这项活动的目标：“音乐周的目的在于宣传与保护当代具有前沿性和实验性的新作品，展示新音乐的新成果。让国际上最新的音乐、最新的著名的大师级的作品于上海的听众直接见面，让我们共享人类创造的新文明，也让本院作曲家的新作品直接面对听众。”在温德青及其工作团队的不懈努力下，当代音乐周逐渐成为了一个向国内听众介绍西方现代音乐、向世界展现中国新音乐创作成果的开放平台，由于自身具有的普及教育性质，一直坚持着高水准、低票价的原则。随着自身品牌形象的建立，音乐周也从最初的资金不足、捉襟见肘，发展到现在可充分利用各方面资金委约作品、设置比赛以及邀请国外著名作曲家和演奏团体，以多元的内容和良好的制度发挥了巨大影响力，有力推动了中国当代音乐创作、演奏、评论事业，成为中国新音乐的一块重要阵地。

2014年，维也纳广播交响乐团（RSO Vienna）曾在东方艺术中心首演了温德青的《情歌与船夫号子》。一年后在维也纳录制了温德青作品集《上海开篇》（Shanghai Prelude），由世界著名的Naxos（拿索斯）唱片公司发行，Gottfried Rabl担任指挥，Bruno Weinmeister担任大提琴独奏。

这张唱片收录了温德青的五部管弦乐作品，除了主打曲目《上海开篇》（为大提琴和管弦乐队而作的协奏曲，2015）之外，还有《牡丹亭幻想曲》（The Fantasia of Peony Pavilion，2013）、《一朵玫瑰的变奏》（Variation of a Rose，2000）、《思亲》（nostalgia，2014）《情歌与船夫号子》（Love Song and River Chant，2010）。这五部作品都在西方现代作曲技法为基础，吸收了民间音乐元素作为主题：《上海开篇》中的苏州评弹《杜十娘》曲调、《牡丹亭幻想曲》中的昆山腔和锣鼓经、《一朵玫瑰的变奏》中的新疆哈萨克族民歌《可爱的一朵玫瑰花》、《思亲》中的法国民歌《在清澈的小溪旁》、《情歌与船夫号子》中的中国北方民歌和南方号子。

就这样，温德青将当今世界上的一流现代音乐作品和演奏家请到上海，而这座城市也见证了其十余年来的创作历程。

温德青《上海开篇》Naxos唱片公司专辑

专辑封面背景采用了温德青女儿温闻笛画作▲

这五首管弦乐作品是我在瑞士、美国、中国生活期间音乐思想的“随记”。在音乐的优美而多彩、丰满而立体、复杂而清晰、奇想而严谨之间，它们饱含着我对生活与艺术、爱情与友情、乡情与乡音那深深的眷恋！

——温德青

温德青《上海开篇》之《牡丹亭随想曲》Naxos专辑 ▲

1、《上海开篇》

之所以选取了评弹“杜十娘”的一句过门作为主题材料来进行当代性的音乐构建，是因为评弹业已成为深受上海人民喜爱的一个地方曲艺品种；另外，这句过门的前半句具有明显的中国音乐特点，后半句却含有欧洲典型的巴洛克音乐的终止式意味，这正好吻合了上海这座中西混合式的国际大都市之海纳百川的精神。

2、《牡丹亭幻想曲》

汤显祖的《牡丹亭》可谓中国戏剧史上最大胆地冲破封建礼教桎梏的一部奇思妙想、爱情至上的戏剧。我希望能通过剧中"寻梦"里的一小节昆曲音高材料与中国锣鼓经元素，大胆地把天堂与地狱、人与鬼、情与欲、梦幻与现实、优美与丑陋、宁静与喧嚣有机地以镜像的方式融"和"在一起，向伟大的汤显祖致以崇高的敬意！

3、《一朵玫瑰的变奏》

乐曲写于 2000 年一次个人情感失意的有感而发之时。看似简朴的新疆民歌《可爱的一朵玫瑰花》却可挖掘与变奏出巨大而复杂、揪心与动人、崇高而无尽的美质和伤感！

4、《思亲》

王维的“独在异乡为异客，每逢佳节倍思亲”是我多年孤独生活在外的人生真实写照。如今归国了，又会在佳节里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些犹如亲人的国外朋友们。再逢佳节之际，谨以法国家喻户晓的民歌“在清澈的小喷泉旁”为主题变奏、用管弦乐队为我的法语国家的朋友们遥奏一首优美而深情的思念之歌。

5、《情歌与船夫号子》

五声音阶是套在中国作曲家身上的一副枷锁，我既想挣脱它，又想保留它在我身上所留下的痕迹。这似乎是一种挑战。第一首乐曲为变奏曲式，主题材料来自中国北方的绥远民歌《小路》，其旋律的持续下行，完美地表达了一种极为无助的情怀："房前的大路,哎卿卿你莫走,房后边走下,哎卿卿一条小路。" 短短的一句歌词勾勒出了那时年轻人自由恋爱的种种禁忌。而乐队不断地上行与渐强似乎是一种叛逆，乐曲末端双簧管与英国管的主题回声可谓是有情人之间的依依不舍。第二首则为本人自创曲，它模仿的是中国南方的船夫号子。为把沉重的大船从下游拉到上游，纤夫们不得不一道喊着号子，给自己和同伴鼓着劲儿，此情此景所表达的巨大能量单靠演奏是难以表现得淋漓尽致的。因此，作品需要乐队的演奏者在演奏的同时借助于声嘶力竭的呐喊以达到作曲家理想的境界。

我们想录制中国当代音乐很久了！这个国家拥有的音乐文化如此丰富并且与西方的音乐如此不同，他们迅速吸收新的技术，新的表达方式以及过去几十年所取得的成就。然而，不同的文化发展导致其结果变得极其个性化。温德青的音乐风格跨越了从民歌动机的使用到复杂的和声以及渐进的曲式发展结构。他的音乐听起来既新颖又亲切。世界将听到一个来自中国的声音。

————指挥家Gottfried Rabl

温德青《上海开篇》专辑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