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03 19:27:59
“生冷蹭倔”,这是近代比较文学家吴宓对陕西人性格的概括,大致意思就是外表冷峻、刚板硬正,说话直白不拐弯抹角,骨子里倔强又热情。这次对国内最具陕西特色的摇滚乐队之一的黑撒乐队进行采访,让从小在南方吴侬软语中长大的我,充满了新鲜感。
今年9月的“走唱•西北——陕西黑撒专场”是黑撒乐队成立七年以来在北京的首次专场,演出场地的四周挂满了红绿花布,浓浓的西北味儿扑面而来。我们的采访在演出前一个小时开始,五个陕西汉子一边狼吞虎咽着手里的盒饭,一边接受了我们的采访。
“西安,是一个热爱音乐的城市,这里有我们骨子里永远无法割舍的乡情,不论高亢厚重的秦腔,还是令人迷醉的摇滚,在这个古城都能生成另类的特色,令人一直感动,流传。如果不是这方水土,如果不是这最美的方言,也许我们终没有机会,将这份特殊的情感释放和表达。如果说前人的生冷蹭倔是一种缺憾,我们情愿一直缺憾下去。”这是黑撒乐队为这次演出准备的一段视频里的独白,当中流露着他们对西安这座古城和自己方言的爱与感谢,让人为之动容。
据说陕西有四支方言法宝级乐队,除黑撒乐队外,还有马飞、王建房和玄乐队,而这其中只有黑撒是唯一的嘻哈乐队。2007年,黑撒在第一张专辑《起的比鸡还早》中操着浓重的陕西方言,第一次以说唱的形式唱出了属于陕西人自己的音乐腔调。之所以选择用说唱的形式,主唱王大治说“是因为在陕西方言里面没有第三声,语调里面没有拐弯,所以显得特别抑扬顿挫。比如‘你’,在陕西话里就是第四声”。这就形成了陕西方言独有的腔调,而这种独特,他认为只有用说唱才能最好地表达出来。
于是,黑撒用说唱音乐在《Black Head队歌——秦始皇的口音》里自在地发起了陕西话八级考试,宣扬着要把老祖宗秦始皇的口音发扬光大,在《陕西美食》中流利背诵着各种陕西小吃,在《黑米狂想曲》中宣告着“黑撒是陕西方言的忠实用户”。从那时起,“陕西方言”便深深烙印在黑撒乐队的音乐血脉里。
黑撒的五位成员中,目前只有主唱曹石一人辞掉了原本的计算机教师的工作,全身心专注在乐队所有的词曲创作及演出上,其他四位都各自从事着自己的事业。采访中他们半开玩笑地说,他们的事业刚好为西安的摇滚乐发展提供了全配套一条龙服务。
先说吉他手张宁,学会计出身的他多年来经营着一家乐器店,西安大部分的乐队都从他这儿购买乐器,就此为西安的摇滚之火提供了无形的打火机;
鼓手毕涛,刚刚升为人父的他希望从娃娃开始抓起,开了一家音乐培训机构,专门给孩子们上音乐课,西安的摇滚火苗重重燃烧;
主唱王大治,他经营着西安最大的音乐工作室“时音唱片”,西安90%的独立摇滚唱片,包括黑撒自己的唱片都是从时音唱片发行,让许多西安的大学生乐队有机会得到更加专业的音乐制作。说到这里,双喜拍了拍大治的肩膀说:“这儿就是西安新一代摇滚乐的摇篮啊!”
最后是贝斯手双喜,他是乐队的经纪人,也是成员中唯一的单身男青年。他目前基本包办了西安所有的音乐节筹备,像西安的“张冠李戴音乐节”就是出自双喜之手,他为西安的摇滚乐队提供了重要的演出平台。
西安是公认的中国摇滚重镇之一,除了郑钧、许巍、张楚这三位摇滚大腕儿之外,还有大批独立摇滚乐队不断地在崛起。王大治说:“从2000年以来西安从来没有出现过摇滚乐断片儿的现象。以前在成都、武汉的摇滚乐也很出色,后来慢慢地就式微了,但西安一直不停地出新乐队。”
不过双喜觉得,西安做音乐最好的时代其实是在2001年到2003年。“那个时候大家都很穷,没有诱惑,很纯粹。乐队风格也是百花齐放,有玩儿金属的,玩儿朋克的,玩儿英式摇滚的等等,都玩儿得很好,而且还有固定的演出场所。但2004年以后就开始打游击战了,没有演出,该散的散,该走的走,直到前年音乐节开始兴起才慢慢转好。可以说,是音乐节养起了中国当今的摇滚乐队,但同时也把这些乐队惯坏了。”
在黑撒的前两张专辑里,总能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对陕西文化的颂扬,以及渴望将这个文化传播出去的一腔热血。比如《都市碎戏》中尽情高歌着“我爱这三秦大地”,《孩子们的理想》中唱道:“黑撒,传承历史的文化;黑撒,歌唱每个孩子的理想;黑撒,理想永远那么伟大。”
可是到了第三张专辑《西安事变》,那股子赞扬的热情似乎突然冷却了。可能是年龄大了,思考的东西变了,这时候的黑撒,突然抛下了嘻哈,抱起了吉他,踏上了新鲜的民谣之旅。于是,一首名为《流川枫与》的抒情民谣红遍了全国各地,成为了黑撒最为人熟知的歌曲之一。
《文周》:第三张专辑的陕西特色与前两张相比好像少了许多,是要改变曲风了么?
曹石:其实第三张专辑对陕西的描述还是很多的,只不过不像《陕西美食》那样直白地去描述,而是用更隐晦的方式,从感情的角度与西安做结合。比如《流川枫与》,里面虽然没有唱到很多陕西的文化,转而讲述大学生的爱情故事,但西安是一个高校很多的城市,大学数量在全国排名前三,这首歌其实也从侧面描述了这个城市的文化。以后我们的创作也会更多地像这样以点带面,我觉得这样的音乐创作会更高一个层次。
《文周》:在《西安事变》这首歌中,我听到的是你对这个城市的一种失落,是这样吗?
曹石:对,就是失落,你描述得非常准确。其实我们对西安依旧有很深的感情,一个三线的城市现在正在向大城市迈进,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但同时很多古老的东西就慢慢地褪色了,我们从小生活的城市,小时候熟悉的东西渐渐没有了,难免会有一种失落感。但我们又没有办法停止脚步,只能通过音乐去纪念。
如今每座城市都在拼了命地往前发展,它建起了街道的繁华,却带走了人心的回忆,于是,人们只好在音乐中记录点滴,像何勇唱《钟鼓楼》、宋冬野唱《安和桥》、许巍唱《我思念的城市》、苏阳唱《长在银川》等等。曹石在《西安事变》的专辑文案中这样写道:“很多东西你渴望改变,但发现却始终无能为力,很多东西你不想改变,可发现还是无奈地逝去。而这,正是我们最真实的生活。生命就该如此,总在新鲜和永恒之间穿梭,而请你相信,音乐永远不会欺骗你。”
从2011年至今,黑撒乐队已经三年未出新专辑了,曹石坦言现在是乐队最难熬的时候,虽然名气在不断地提升,也带给他们更多的演出机会和商业合作,但同时抽掉了大量安心创作的时间,新专辑最快可能也要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才能出炉。但即便没有新作品,黑撒还是在继续通过他们的演出,传承着陕西文化。就像去年年底在北京举办的“陕西腔调”演出,从黑撒的摇滚,马飞的民谣,到华阴老腔具有非物质文化遗产称号的原生态秦腔,双喜将三组陕西音乐人拧成一股绳,用完全不同的音乐风格为听众呈现完整的“陕西腔调”。
曹石说,歌里唱的口号都是虚的,而这些演出才是黑撒更希望做的实事儿。
如果说“生冷蹭倔”是每个陕西人的性格,那体现在黑撒乐队音乐中的,就是那股沉迷于秦始皇口音、扎根在三秦大地里的执拗与倔强!就像演出开场的视频介绍里说的:“每一个以音乐为生的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有人辛劳,有人取巧。倘若对音乐艺术的坚持中,难免遇见缺憾,我们也要给黑撒的秦氏摇滚,留一份诚挚的珍惜。我们是黑撒,我们只唱纯粹的腔调,属于陕西的腔调。”
编辑|小粉 记者|苏阳 Live现场摄影|王瑶婷
本文刊登于《文艺生活周刊》NO.120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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