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07-04 19:03:29
也许长期默默无闻地书写,太让人寂寞了;或者在他孤独的写作状态中,突然生出一股无法抑制的激情,那一刻他竟然控制不住要引吭高歌,唯此才能解放(解决)自己;又或者,他认为歌手边弹拨边游走,一路采风又艳遇,比起常年困在书斋里的自己不知幸福多少倍……种种,种种,于是他十分想要作一名职业歌手。
大作家乔伊斯就曾想带一把鲁特琴(LUTE),采集一些古老的英格兰歌谣行游各地。当然这位《尤利西斯》的作者跟音乐还是颇有一些缘分的。母亲年轻时就是一位贤淑有礼、举止优雅的唱诗班歌手;父亲也总是在举家颠沛流离时,高歌一曲以鼓舞全家老少的精气神。
乔伊斯在生活困顿、写作不顺时,写信给一位名叫阿诺德·多尔梅奇的制琴大师,想请他为自己打造一把适合自己的乐器,以便随时吟唱着上路。这位大师曾为大诗人叶芝制作过一把索尔特里琴。也许那时候乔伊斯名声不太好,有“借钱专业户”之称,还酗酒。所以这位制琴名家冷冰冰地拒绝了他。这样,他想当一名行吟歌手的梦幻就破灭了。
杜鲁门·卡波蒂这位“冷血”作家也曾渴望在夜总会里当一名自弹自唱的职业歌手。为此他还真攒钱买了一把吉他,卯足了劲头拜了吉他老师苦苦学艺坚持了一整个冬天。但是他终于弄清楚了自己根本不是这块料,他说他弹来弹去只会一首——《但愿恢复单身》。于是实在没兴趣坚持下去了。有一天在学琴路上,干脆把吉他送给了在巴士站等车的一个陌生人。
我把这个故事讲给好友莫尤塔听,他说羡慕死巴士站那个家伙了。我也时常想到这个画面,当卡波蒂硬生生把吉他塞给那个人,那人是一脸茫然还是欣喜若狂?那时刻巴士站肯定站有不少寒风等车人,也许卡波蒂大致瞄过哪张面孔、哪副造型,比较适合抗着一把吉他闯天涯吧。卡波蒂生前出版的最后一本书叫《给变色龙听的音乐》。
众所周知,村上春树是个地道的爵士乐迷,他曾跟采访者说写一本书就像演奏音乐一样:主题、即兴、变奏、尾声。他也有过当一名音乐家的梦想,但他坦言实在掌握不好乐器,退而求次当了一名作家。比起上述那两位大作家的疯狂,村上的表现要冷静、理智很多,一如他的书写。但当他得知英国乐队“电台司令”也是他忠实读者,他简直像个单纯的孩子一样毫无保留的兴奋:“这让我感觉很骄傲。”
1819年秋天,14岁的安徒生搭上一辆邮递马车前往哥本哈根。是的,这个沉默、早熟且羞涩的孩子这是要去京城准备实现它的梦想——歌剧演员!毫无悬念,他希望落空、碰了一鼻子灰,剧院负责人说他相貌平平、天赋不高,想要当一名职业歌唱家,有如登天。可想而知,这位美好少年当时有多么悲伤、失落。同时我们对这个自以为是的剧院负责人也感到无比恼怒。但也正是因为安徒生没有当上一名职业歌者,他才动手写诗、写剧本、写小说,最后让我们世人拥有了一位最伟大的童话家。
好了,暂且打住。其实就在万众瞩目之后的曲终人散那一刻,那位职业歌手内心涌出的寂寥和孤独谁又能真正体会呢?是否他也曾想过,要转行当一个心灵充盈、闲适自在、没有大起大落的职业作家?另外,这些想当歌手的作家们,怎么清一色全是男性!那么有没有女作家也有类似的愿望?不,不,女士们本身就是一曲音乐,我们只需谦卑而热烈地去歌颂她们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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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系《时装男士》2015年4月专栏
字吸,歌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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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照片:作家帕特里克.莫迪亚诺(右)和法国民谣女歌手Francoise Hardy(1969年,巴黎)